[巍澜]掌中心

趁人少,超短涂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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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那日混沌之事尘埃落定,昆仑君和斩魂使之间便再也没有什么隔着肚皮的相互成全。赵云澜堂堂正正地发了小半个月脾气,自以为对沈教授那双随时滴得出水的美目有了抗体,却还是败给了那人不声不响在特调处外跪了半晌的委屈。



好在赵处也是个爽快人,自知心里破了功,也就不再装什么大尾巴狼,干脆利落把跪着的美人从地上拉上了车,一脚油门到底,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家房门上。



本想着把美人吃干抹净,却马失前蹄地被美人吃干抹净这等损事儿不提,堂堂镇魂令主自觉还是一条好汉。隔天扶着腰从床上坐起来,吃着斩魂使大人亲手端到面前的早饭,嘴上荤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真对上沈巍隔着眼镜的眼神,却又秒变成了个怂包。



日子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大封稳稳地横在那儿,普通的魑魅魍魉也不敢随随便便触到这二位大神的霉头,整个龙城担得上一句岁月静好的名声,也就再没有谁碍得着赵处日夜胡闹的胆子。



狗窝反正是住不下去了。赵云澜自己受得了,也不落忍沈巍前脚跟着后脚的收拾,索性扯了几件常用的衣服,叠扒叠扒就赖进了对门。



自此,两人,哦不,两神就这么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2


荒芜两个字,十六笔,白纸黑字地写在那里,也就是单薄不成句的矫情话,翻不起什么惊天动地的火花。



但偏偏这一晚就整出了幺蛾子。



除这一世遭算计遇上了赵云澜,沈巍这么些年来着实睡得并不多。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斩魂使这样流连于两界的冤大头,鞋就没有干的时候。所幸他被昆仑强加神格,倒也不需要休息,偶尔合个眼,也算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



所以,他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眼前是关外的狼烟沙场,这场景他熟悉,却又分辨不出究竟是哪年哪月的事。旁观世事万年,地上诸雄割据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合久必分,分得久了,也总有个大人物横空出世来,收拢了天下。沈巍自认这一身污浊别的本事没有,袖手旁观却是拿手好戏,人间就是血流成了河,除了本性里那一点点令他厌烦的兴奋,也再没有其他念想。



可梦里的他,却并不是那些年里独身一人的他。



温柔乡里待得久了,冷血中都淬出了些让人甘之如饴的软弱。他看着梦里那个是他又不是他的斩魂使冷冷走过去,一刀刀地收割那些化作冤魂却又不甘的将士魂魄,陡然生出了点冷意。



就是这丁点不起眼的冷意,却好像是无可救药的毒,顺着他站在黄沙上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吐着血红的信子,恶意舔过他的腰腹、胸口、脖子,最后幻化成一个狠狠的耳光,没有来处,却迎面打在他脸上。



谈什么神格,你都不能算是个人。



沈巍想,那耳光要是能说话,怕也只有这一句了。



漫漫黄沙是那些冤魂身前的葬身之所,喋喋哭声是打断血脉还连着筋的家眷挚友,随斩魂刀消散而去的是不甘不愿的前世纠葛,连带着血腥气的风,都是暖的。



而他什么都没有。



梦里的斩魂使面无表情地走在荒漠上,梦里的沈巍却对赵云澜生出些无端的恨意。



污浊之地生他为王,本指望他无灵无识地嗜血弑杀,那人却带他看遍了世间之大,领着他对草木万物生出了情,又在最后离他而去,分一肩魂火,将他框死在了这样的大悲之地。



三道六界都为了修一点五蕴皆空为上道,凡人念个经都懂得心无挂碍便能所向披靡的道理。可从来没有人问,要是没有所向,得来披靡,又有什么用?



3


不知是清风霁月的昆仑君本性使然,还是这一世裹在了只泼猴的皮囊里,赵云澜的睡相实在说不上好。妖精打架折腾了半宿,他才累得在沈巍怀里睡过去,睡梦里也不老实,一会儿架一条腿圈住身后的人,一会儿又嫌热地把沈巍连胳膊带人推开,没半晌却又无知无识地靠过去,捞起人家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抱住。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不动了,熟睡间却摸到了不对,胸前被自己两手抱住的拳头握得死紧,还在微微发着抖,背后的胸腔原本绵长的起伏也变成了急促的喘息,将他生生从酣梦中惊醒过来,一侧头,沾到了沈巍满脸的汗。



“沈巍,沈巍……”赵云澜轻声叫他。



平时他动一下都能惊动的人却是没醒,不但没醒,额上的汗似乎还多了些。赵云澜知道不对,干脆利落起身,试探着将手放到沈巍额上,触手冰冷,还没来得及继续叫他,眼前的人就倏地睁开眼,一把钳住了他的手。



手腕几乎瞬间就沁出了一道红痕,赵云澜闷哼一声,却又自己咽了下去,抖着嗓子把声音压到最低,又叫了声:“沈巍。”



初见是昆仑与鬼王,再见是镇魂令主和斩魂黑使。这几天的安生日子总算是让赵云澜和沈巍这两个名字从天地洪荒之间脱开了出来,沾染了尘世五谷,有了些喜乐平凡的意趣。可这会儿沈巍的眼睛,却好像又回到了那荒芜缥缈的万年之间,眼角红成一片,瞳孔里空旷得吓人。



这一嗓子总算把沈巍叫了些回来,赵云澜眼见他的眼里多了自己的影子,刚要松口气,可还没等他挣开被压制的手,就见那空旷里陡然生出了些惊心的恨意,眼角红痕更甚,带出了满腹的委屈,晕染在那恨意之中,生出了恐惧。



从不该出现在斩魂使眼里的,清清楚楚的恐惧。



恢复了神志的昆仑君自然不是凡人,心念流转间将沈巍的噩梦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半点不显,放松了身体,把自己全身的弱点都暴露在他面前,又凑上前去,拿下巴在他额上轻轻蹭了一下。



“我在呢,在呢。”赵云澜的声音依然压得低,话尾却生出了点调笑的意味,动作轻柔地拿胡渣一下下地磨着沈巍额上的汗,脑子动得飞快,搜肠刮肚地想着拿什么话来哄他。



“梦见我不要你了,嗯?”感觉到手腕上铁箍般地疼又紧了一圈,赵云澜继续笑:“可往冰锥上扎的是你,想化身大封替我守着着乾坤的也是你,连这辈子在龙城见到了,成天戴着个黑斗篷不肯认我的人,也都是你。”



赵云澜深吸一口气:“当初把你丢下是我不对,可到了这一步,沈巍,你得讲点儿道理,”他屈起一条腿撑住自己,把另一只手也送进了对方手里,委下身,拿下巴磕了磕沈巍的胸口:“除了你这儿,我哪儿都去不了啦。”



4


眼角红潮未褪,沈巍愣愣地看着从自己胸口爬起来的人,双手盈盈满满都是赵云澜,鼻尖所及,也处处都是那人的气味。



昆仑君恢复记忆之后也没费事儿戒烟,吞云吐雾比往日更甚,美其名曰能在其中找到自己当年坐看群山环雾的感觉,整个人都被烟草入了味。



龙城大学的心理学也是国内一流学科,沈巍这会儿的思绪不知怎的,就飘到了自己被其他老师拉去旁听的某节课上。



那位胡子拉碴的龙大老教授说,凡是噩梦,必有其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南极的企鹅只有在梦里才能跑去北极,一层的平房也只能在梦里瞬时生出电梯怪谈来。



而刚刚在那大漠之上,又是从哪里飘来了隐隐约约的烟草味呢?



手上的挟持渐渐放松。赵云澜起先没敢动,可怜他睡前才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个透,此时完全是靠意志力凭空撑着腰,见沈巍终于放松下来,才缓缓把那只自己主动送上的手拿了回来,刚要收回另一只手平躺下来,只一动,就觉得有剧痛从手腕一路窜上手臂。



沈巍心心念念全是他,只见他一皱眉,就像刚刚被惊醒了似地往旁边望去,只见赵云澜抽着气,正缓缓试着转动手腕,却怎么都有心无力般的徒劳无功。



沈巍手足无措地坐起来,小心拿过他受伤的手,五指穿过,领着他一起慢慢动作,眼角红色这回是真的漫出了点水汽,嗫喏着轻吐出一句:“抱歉”。紧跟着话音未落,背上却是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赵云澜,睫毛上沾着小颗的水珠,看得赵云澜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瞬间抬了头。



色令智昏啊。昆仑君在内心扶了下自己的额,正人君子般地整肃了下脸上的表情:“抱什么歉,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两个人过日子,就不能讲那些大道理。内人和外人能一样吗?老是啰啰嗦嗦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的,还是不是男人?”



沈巍低头,也不接这话,嘴角向上扯了扯,又俯下来印到他手腕的伤上,湿漉漉的触感从赵云澜的毛孔传来,竟然比刚才的疼更难耐。



“由奢入俭难。”半晌,他才抬头,眼里的水汽一多半印在了赵云澜手上,此时芳迹难寻,却让赵云澜觉得那是借他手上的血脉流到了自己的心,沉得好像上古大川,迈过洪荒千古,直直撞进他过去那一万年的轮回生世里。



他突然就懂了沈巍刚醒来时的那个眼神。由爱生怖者万千,唯有他的这一个,却要把这怖狠狠压在心尖最里头,看山海变迁,看人世生死,看七情六欲化成干戈和玉帛,用万年的隐忍把自己锻成了一把斩魂刀,人神可杀,却独独无法自渡。



——手我是有的,就是不知该如何碰你*。



赵云澜几乎是难耐地凑过去,一口咬住沈巍的唇,辗转着把那些因爱生出的怖吞进自己肚子里。



窗外天光乍现,尘世轮回间的新一天,又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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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我是有的,就是不知该如何碰你。—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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